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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宜跪在阶下,在郭晟说话时浅浅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
  这位帝王穿着玄黑常服,约摸四旬上下,颀面凤眸,身形瘦削,长须及胸,自带一股文人的风雅。

  辛宜很难想象,竟然这样的儒将得了天下。若论起来,她父亲辛违也是儒将。

  “你便是辛违之女,季桓……曾经的夫人?”威严的声音从上而来,辛宜对上郭晟的眼眸,身躯蓦地一颤。

  “回陛下,民女正是。”

  “过去讨伐胡虏时,朕还与你义父宋雍,父亲辛违并肩作战。转眼间,已过去了数十载。”

  “过往曾经,早已物是人非,先父若知陛下还挂念他,自当含笑九泉。”辛宜道。

  郭晟细细看着舆图,又缕了缕胡须,抬眼扫向殿下跪拜的二人。

  “你们不远千里献图,劳苦功高,你夫妇且放心,朕会处理好此事。”

  辛宜和韦允安拜谢过郭晟,正欲出宫。

  此时,却见阔别一月的男人,身着黑色朝服,踏着长阶,一步步朝着他们而来。

  他头戴长冠,腰配环佩,长身玉立,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凌厉,薄唇紧抿,凤眸上挑。纵然离他们还有近百节台阶,可那周身的威严气势,不容置喙。

  辛宜和韦允安居高临下地站在汉白玉台阶上,十指交扣,目露警惕,看着逐渐逼近的男人顿时如临大敌。

  离得近了,辛宜蓦地发现,季桓腰间仍旧配着凝钧剑。

  韦允安似乎也看见了,握着她的手紧了紧。

  “莫怕,不会有事。”男人温声安抚道。

  此处是皇宫,纵然季桓来势汹汹,纵然他腰配长剑,他也不能当场杀人抢人。

  最终,玉击声传来,玄黑衣袂勾勒住她的霜白裙角,辛宜屏住呼吸,眸中含着怒气。

  同样对上一双蕴满怒意的黑眸。

  “绾绾,你以为,他是真心帮你?”男人走至近旁,微微侧过脸庞,压低声怒道。

  他视物不全,此刻眼里只有辛宜。

  辛宜厌恶他身上浓重的降真香,拉着韦允安猛然向后退了几步。

  她眸中的排斥,像是在躲避一只脏物。甚至连那交扣的手,都莫名令人厌恶。

  此刻他真想拔出凝钧剑,将那只肤色稍深的手砍了去,扔进莲池喂鱼。

  “令君大人何苦一直对在下的夫人紧紧相逼?”韦允安上前,苍瘦得灰衫挡住辛宜纤细的身影。

  “你的夫人?”男人薄唇扯出冷笑,长指攥上剑柄。

  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”他很想拔出剑捅穿了韦允安,甚至将他一脚踹到台阶下,给他些教训。

  可他不能,当着辛宜的面,若韦允安受了什么伤,且不说辛宜又恨上了她,光是看见他的女人替旁的男人多心疼流泪一分,他都嫉妒地发狂。

  “也配与本官争?”季桓上了台阶,回眸死死盯着他二人,冷笑道:“这般不知死活,且看吧,他日自有你哭的时候。”

  季桓一走,辛宜的身子都跌软在台阶上。韦允安从后背起她,安抚道:“莫怕绾绾,莫怕绾绾。陛下已授予了我官职,在洛阳,已不是他季桓一手遮天……”

  郭晟答应庇护他们,特意在前宫的座房中辟出一方院落,容他们一家三口住在其中。周遭住的是一些女官太监。

  朱墙璃瓦,在夕阳下闪着浮光。院中还有一颗参天榕树。辛宜知晓郭晟这般也是为了提防季桓,但她每日依旧惴惴不安。

  毕竟季桓进宫面圣可都配着凝钧剑。她亲眼见着,那凝钧剑上沾过崔苓早已凝干的血。

  宫中行动不便,她每日带着阿澈,时而教阿澈读书识字,时而为阿澈做些夏衫。

  韦允安也时常出入官署,白日不常回来。周遭的太监时不时从他们院前路过,好奇的看着他们一家,甚至还议论着阿澈的出身。

  辛宜实在忍无可忍,遂将院门也落了锁。

  看着四合的院落,残存的夕阳,她忽地明白季桓说的那话是何意思。

  原来郭晟的庇护,与囚禁无异。他们住在宫中出入不便也在所难免。

  辛宜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,至少他们一家三口仍旧住在一起。而季桓,却是要狠心将他们拆散,还要在榻上对她百般折辱……

  她已所求不多,只要季桓别再来烦他们,她同安郎,此生再无忧虑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洛阳,尚书府。

  季桓坐在官帽椅前,冷冷地看向牢中形容缭乱的女囚。

  “真的玉玺在何处?”

  回到洛阳,他才发现手下的那群人真是饭桶。周琰交给他的玉玺是假的。真的玉玺,除了刻有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八个字外,若借着叆叇细看,右下角还有一处豁口。

  他幼时在宫中做世子伴读时曾经见过。

  “季行初!为何你要苦苦相逼至此?”被铁链束缚着双臂的女人面目痛苦又狰狞,声音嘶哑道。

  “你还有妄想,定昌世子早已死了数年,大雍都亡国四载了,齐琼之死了,乔茂也死了,你还依靠得了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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