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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何,唐璎忽就想起了两年前死去的江临,心头微涩。
因由于冰块的包裹,辛询的尸体腐化得并不严重,虽有尸斑附着,五官、表皮等地方保存得尚算完好。
唐璎顺手拔了根银针,向辛询的喉咙探去…
棺椁到后,朱又华正欲将府署的仵作唤来,却见这位远道而来的章御史动作竟比他还快,捏开辛询的嘴就要将银针往里插,不由瞠目结舌。
“章……章大人……”
易显和易启温显然也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,表情皆有些惊愕。
易显看向姚半雪,但见他面色如常,仿佛早已习惯,遂未再多言。
易启温则显得有些担心,眼前的女子身躯瘦弱,眉眼柔和,捏着尸体颌骨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看起来有些费劲,委实不像是常和尸体打交道的人。
他以为她在逞强,不由俊眉微皱,缓声道:“章御史,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,你尽管说。”
唐璎也不客气,“那就劳您去取些糟醋和藤连纸过来。”
易启温点头,当即吩咐下属去办了。
烈日下,一名女子素面朝天,佝身俯视着眼前的尸体,两鬓皆已被热汗浸湿,紧贴在侧颊上,墨丝落到纤细的脖颈间,显得妩媚又柔和。
易启温喉头一动,方想帮她将发丝拂开些,又意识到此举似有些冒犯,遂收回了伸出去的手。
唐璎很久没碰尸体了,动作上有些生疏,犹记上回验尸是在皇陵,还是被姚半雪给骗过去的,到了之后也不说缘由,掘了坟就让她验,还想让张小满偷师……
思及此,唐璎睇了姚半雪一眼,对他的不满又增了几分。
姚半雪那头倒是不以为意,还“贴心地”隔着帕子扶住了死者的胳膊,让她刺得更稳一些。
拨开冰层,一番探喉、洗敷过后,唐璎断言:“辛询并非死于中毒。”
她淡淡地解释:“若是中毒而亡,毒气定会在脏腑深处聚集,后只需将银针插入死者喉内,以藤连纸封口,再用热糟醋从腹部由下而上洗敷即可。若银针变黑,则说明死者体内有毒,若无变化……”
她将锃亮的银针展示给众人看,“则说明死者并非中毒而死。”
易启温听言一阵佩服,赞道:“章御史不仅官儿做的好,竟在验尸方面都颇有研究,实乃人才。”
不得不说,眼前的女子很不一般,看似瘦弱,一双单薄的肩膀却仿佛能顶起一片天,上能弹劾百官,下能开膛验尸,着实令他眼前一亮。
唐璎笑了笑:“技多不压身,小易大人过誉了。”
然而,一旁的辛老五见状却并不服气,忿然道:“你怎么当官儿的?体内没毒就不是中毒而死的?可怜我儿都死了两个月了,过了恁久,毒气早就散了!”
得,方才算是白忙活了。
唐璎对此早有预料,却也并不着恼,一双鹿眸直直地盯着辛老五,凝然道:“行,既然你觉得问题出在肥料上,那我们便去你地里看看。”
闻言,辛老五的眼神有些躲闪,眼珠滴溜儿一转,不满道:“看了也没用,我那地儿早就裂得不成样儿了,哪儿还长得出什么作物来……”
唐璎觉得有些奇怪,按理来说,辛老五若执意找出他儿子死因,应当全力配合官府才是,可他自始至终的一番动作,给她的感觉都像是无理取闹一般的宣泄,
似乎并不怎么执着于真相。
“那也得去看看。”
辛老五越是这般,越发坚定了唐璎想要一探究竟的决心。
她介绍田利芳:“这位是屯田清吏司的田郎中,对农作物、水利等极为熟悉,也很擅长土壤环境的检测,小易大人的肥料究竟有无毒害,田郎中过去一查便知。”
田利芳顺势拿起工具箱,腼腆地笑了笑,一副蓄势以待的模样。
辛老五听言却并未觉得欣慰,眼中闪过一丝忧惧,突然破口大骂道:“狗官!奸商!毁我农田!害我儿子!什么章御史,哼!我看你跟易启温那奸贼都是一伙儿的!!”
此言一出,有围观群众啐道:“呸!你个老东西,胆敢诬告仙人!”
另有一人接着附和,“可不嘛!我听说他媳妇儿还活着的时候就常常被他拿荆条抽,那辛询不会也是被他抽死的吧?”
“有可能,而且这辛老五平日里抠得死,连他儿子上县学的钱都不肯出,就这还指着辛询长大出息后养他呢。”
“就是,小易大人怎就这般可怜,摊上了这样一个老赖。”
纷至沓来的言语化作利刃,矛头直指辛老五。
辛老五听后震怒,扬起手中的冰块就要朝人群中砸去,却被官差厉声喝止。
唐璎微讶,亦未曾料到百姓们竟对易启温这般拥护。
起先大家还只是观望的状态,可等辛老五骂完后,一时群情激愤,舆论开始一边倒,易启温遭人同情,而辛老五反从受害者变成了诬告者。
令她不解的是,诚然易启温研制肥料有功不假,可功劳最大的,难道不是那味香肥吗?
见她面色迷惑,朱又华小声道:“去年的蝗灾太过惨烈,农户们颗粒无收,饿死了不少饥民,而今年田里大丰收,不管是小易大人还是香肥,但凡能跟肥料沾点儿边儿的,可都被人当神一样供着呢!”
唐璎点头,原来如此,也无怪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