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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   再不走,店铺就要打烊了。

  唐璎心念一动,不再犹豫,上前扣响了门扉。

  听见敲门声,美人的身影明显一滞,嗓音也染了些胆怯——“谁啊?”

  唐璎一怔,这声音很熟悉,但不是古月姐姐的。

  “是我,”她顿了顿,“章寒英。”

  须臾,“吱呀”一声响,门被推开了,从里头探出一张平淡的脸,那人见了她似乎十分意外,“章姑娘?”

  唐璎“嗯”了一声,隐下心间失望,温和地笑了笑,“九娘,好久不见。”

  杨九娘颔首,眸中闪过惊喜之色,亦柔声回道:“章姑娘,好久不见。”

  门外的女子一身官袍,身姿纤瘦却挺拔,五官秀致,鹿眸微微弯起,浮出清浅的笑意。

  杨九娘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再见到章寒英的一天。

  祖父过世后,她便随家人回了青州,在青州的这两年,父母知她心有所伤,从未催促过她嫁人。

  为了养活自己,她便来允棠阁当了凤娘,整日对着机杼和绣品,日子过得寡淡却也松快,时日久了,往昔的伤痛似乎也在岁月的流矢中逐渐消散,如今再见故人,那些沸腾的情绪又被一丝一缕地勾了出来。

  寒暄过后,杨九娘将唐璎请了进来。

  “你如今做了官,瞧着倒是很不一样了。”

  她的目光停留在唐璎的衣着上,看得很仔细,一针一线也不放过。

  绿色的官袍,配着乌角带,彩色的鸂鶒补子,是咸南低阶官员的服饰。

  江郎若是还活着,这样的袍子也早该穿上了吧。

  杨九娘心下黯然,替唐璎斟了一杯茶,笑言:“章姑娘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?”

  顿了顿,又有些羞窘,“或许我该称您为‘章大人’了。”

  允棠阁只卖衣裳、鞋袜、珠钗、胭脂水粉之类的女子饰物,章姑娘既当了官,珠翠类的饰品应当很难用上了,若是想寻好一些的织物,她这里倒是有不少。

  杨九娘垂下头,江郎一案,章寒英始终有恩于她,她无以为报,除了蜀锦鞋,她还想替她做身衣裳来着,只可惜两年前她有热孝在身,料子尚未选好便匆匆随父亲回了青州,而后一直未寻到机会

  思及此,她腼腆道一笑:“章大人,我来替您做身常服吧。”

  唐璎莞尔,“九娘不必破费,我不缺衣物,还有,你唤我寒英即可。”

  杨九娘听言虽有些失望,却还是很快接受了她的决定,“行,寒英若有需要,尽管跟九娘说。”

  唐璎点头,似是看出了她的失望之色,解释道:“我初到青州,就是想随意转转,并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。”

  她抬眸环顾四周,忽而被橱窗内一双赭色的绣鞋吸引,同样的鞋履她也有一双,“那是……”

  杨九娘点头,“我欲送给江郎的蜀锦鞋。”

  她淡淡解释:“江郎过世后,为免睹物思人,我便将这双鞋锁进了箱子里头,本以为这样一来便可忘记……”

  她叹了口气,“可初来青州那几日,祖父七七一过,父亲也得了病,我愁得整夜不能眠,对江郎的思念也愈发强烈,为解相思,便又忍不住将那锦鞋拿出来瞧,瞧着它,仿佛就能感受到江郎时时陪在我身边,鼓励着我,如此周而复始,我亦有了重新开始的勇气。”

  瞧着九娘抚摸着蜀锦缎面的手,唐璎心下怆然,“能走出来就好,江临若是能见到你如今的样子,想必他在天之灵亦感欣慰。”

  杨九娘却摇了摇头,“或许是我自私吧,日子好转后,我对江郎的思念竟也随之减少了,如今日日瞧着这鞋履,除开江郎的忌日外,余下的时候心态尚算平和。”

  她腼腆地笑了笑,朴素而亲切,“况且……自我入了允棠阁之后,老板、掌柜的都待我十分亲切,我亦结识了不少凤娘,每日忙碌着,偶尔聊些趣闻轶事,日子过的倒也充实。”

  听到“老板”二字,唐璎呼吸一滞,连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
  “你们老板是?”

  其实她早有答案,允棠阁是她妹妹阿芙一手创立的,总店设在建安的桐花街,将将开业时古月姐姐也曾去帮衬过不少,而阿芙早已去了蜀地,如今她既然能在青州看见这家店,则说明

  这一刻,唐璎竟觉得有些紧张,嘴唇紧抿,喉咙干涩,眼睫微微颤抖着,仿佛还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“咚咚”声。

  岂料下一刻,九娘的回答却让令她十分失望——

  “我们的老板姓史,是苏州那边过来的。”

  唐璎“哦”了一声,心下猛沉,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,失望之色溢于言表。

  顿了片刻,她犹不死心地指向允棠阁后方的小院,“那处也是史老板的别院吗?”

  九娘摇头,“非也,那是”

  话还未说完,便见一名女子踏着月色自厢房内走出。

  她身姿纤然,皓影绰约,手中的提灯亮着微弱的光,翩跹而过,似蜻蜓点水,又似流萤飞舞,隐逸在小院的花团锦簇间,宛如人间仙子。

  夜色葳蕤,暖风拂过,她手中的孤灯忽明忽灭,散发着幽静暖黄的光。

  女子卸下了往日的雍容繁复,未戴珠饰,一身朴素的荆钗布裙,为她平添了几分烟火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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