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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人,辛老五的案子”
姚半雪打断她,语气微僵,“怎么,你还想让我夸你不成?”
唐璎愕然,显然不太能适应他突如其来的冷硬,眉毛一拧,语气亦跟着凉了下来,“大人一定要这般同我说话吗?”
不得不说,姚半雪今日确实很反常。
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,永远给人一种淡泊世俗的高深之感,瞧着比她这个曾经的修行之人还要冰清玉洁。
唐璎鲜少见过他发怒,就连曹佑过世后,他虽然先后经历过颓丧和迷惘,可外露出来的情绪却依旧不甚明显,何至于像现在这般?
况且……姚半雪能好好跟她说话就已经顶了天了,谈夸赞?简直是奢求。
马蹄踏在夜色里,车轮滚滚,铃声幽幽,为这寂寥的夜平添了一抹慌乱之感。
气氛有些尴尬。
姚半雪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,放下车帘,转过头,面无表情地睇了她一眼,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。
唐璎咳嗽一声,缓声道:“我是想说,辛老五的案子……似乎有些蹊跷……”
姚半雪半支着下颌,神思似乎又有些游离,漫不经心道:“怎么说?”
唐璎也不管他听不听,径自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。
“辛老五讹人不假,可短短两个多月,他的地为何会裂成那样?而且据田利芳所说,那样的地往后再也种不得庄稼了”
唐璎几乎敢肯定,田毁一事并非辛老五所为。
辛老五再如何蛮横也不敢拿他地里的作物开玩笑,他家拢共就两亩田,也就勉强能养活他和辛询两个人。
他家中贫寒,除此以外身无长物,就连给儿子交束脩的余钱都没有,可就指着这地过活呢,既如此,如何又敢轻易毁了?
况且……唐璎抿唇,他就算有这胆儿,却也没这本事。
那土层的表面旱如蛇鳞,其上作物俱尽,铜梃下到土壤十数尺深都探不到水源……这般异象,远非一般人力所能及,辛老五若非有通天的本事,绝无可能将土层破坏到这等程度。
她叹了口气,“地毁无非两种因素,天灾,亦或是人为,可我隐隐觉得,人为的可能性似乎大一些……”
看似纯善的秦知州、热情周到的朱又华、潇洒坦荡的易启温、隐而不发的易显……唐璎隐隐觉得,这其中必有知情者。
或许她今日所为,正巧着了某个人的道儿,那人欲借她的手将某件事给掩盖下来,而她今日的处理结果亦是那人想看到的,毕竟这里头除了蒙在鼓里的辛老五,每个人离去时,表情都是那么满意……
姚半雪并未否认她的猜想,沉吟片刻,直言道:“那香肥有问题。”
唐璎大惊,“你是说易启温他”
“不,肥料一事,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情。”
那你又是如何知晓的?
唐璎还欲再问,姚半雪已经闭上了眼,又摆出一副不欲作答的死样子。
她忍住给他一拳的冲动,决定换个话题,“您之前说我阿姊的身份不简单”
姚半雪今日似乎格外不耐烦,“自己想。”
须臾,似又觉得方才的话太过生硬,睁开眼,朝着前方的一栋小院轻轻扬了扬下颌——
“或者你亲自去问问她。”
唐璎依言望去,闹市区的街道旁店肆林立,屋宇鳞次栉比,重重叠叠间,一方熟悉的牌匾映入眼帘,直让她热泪盈眶。
第78章 第七十七章“人可以活得糊涂,但不能……
墨黑的牌匾上,印着三个偌大的烫金字体——允棠阁。
美哉嘉禾颂,允以甘棠诗【1】,谓之允棠阁。
凝神间,马车停了下来。
朱又华此前并未将崔明和院落的具体位置告诉过唐璎,然而当她看到那方牌匾时,便也无需寻找了。
允棠阁是一间商铺,位于闹市的正中心,店铺后头带有一方小院,那小院,应当就是崔明和的住所。
她和姚半雪、田利芳三人临时租住的小院恰巧就在允棠阁的斜对角,两间院子仅一街之隔。
唐璎忍住眸中泪意,方欲下车,一张白色的帕子落到她膝上,轻轻柔软的。
她缓缓抬起头,只见月光下,姚半雪正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,幽寒的眸中倒映着她看不懂的情绪。
“擦擦吧。”
他留下这句话,默然片刻,最终什么也没说,下了车回去休息了。
姚半雪走后,唐璎并未立刻下车,想着和古月姐姐的回忆,不禁有些近乡情怯。
圆月高悬于天,月辉倾洒而下,铺满她的双膝,如柔荑般抚过,亲昵而温暖。
望着那方锦帕,唐璎心中微涩,若非古月姐姐,
她的这双膝盖一早便废了。
踌躇间,允棠阁内的烛火次第熄灭。
隔着薄透的窗纸和微弱的烛光,一方美人的侧影跃然眼前,她身姿纤细,背脊瘦削,似乎正弯腰剪着剩余的烛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