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答话。
宁礼坤斜过去,盯着宁毓承手上的桃,不解问道:“贺道年送来的蜜桃,乃是奉县所产,向来滋味美妙,极为难得,你还嫌弃?”
“寡淡,还涩口。”宁毓承实话实说,摊开手上的帕子,粉红的桃皮,看上去水灵灵。
可惜吃在口中,却不过尔尔,至少宁毓承难以下咽。
他不禁心想,这蜜桃,就是他的“卤味”。
宁礼坤没好气道:“我看你就是挑嘴!”
宁毓承不肯承认,坚决地道:“不好吃。”
以前他吃过太多的美食,并无特别喜欢的东西。后世人总喜欢吃天然生长的食物,认为最接近食物本来的味道。
食物本来的味道,其实往前追溯几十年就能发现,其实并非如此。
比如驯化的家禽,不断改良的种子,培育出各种新奇的蔬果,产量提高价钱便宜之后,大家才能随便吃到。
觉着再美味的东西,要是天天吃,同样会腻。
当然,奉县的桃,是奉县县令特意快马送到府衙,上贡巴结贺道年的好东西,并非人人可吃到。
可惜,他们压根不知道,什么叫好东西。
先前宁礼坤与贺道年打机锋,你来我往,最后大家心照不宣,商议好若地里的粮食,真正得到丰产,由宁悟晖与贺道年一起上折子,共得这份政绩。
小到蝇头小利,大到大齐江山,用尽心机。打得头破血流。
宁礼坤神色若有所思,沿着抄手游廊缓慢走着,道:“贺道年对你很是赞赏,颇有结交之意。贺道年妻子周夫人,虽与天家出了五服,到底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同宗。贺道年打算将贺禄送到太学读书,他在试探你可会进京城。你能借着贺禄与天家宗亲往来,贺禄有你看着,他也能放心。”
“我不想去太学读书。”宁毓承断然道。
宁毓承早已听出贺道年的言外之意,宁礼坤也不会放他去太学。
毕竟在世人的眼中,从太学出仕,比不得考中进士出仕为官让人高看一眼。
宁毓承必须考春闱,但他现阶段,还是留在江州府打根基好,老实说道:“太学读书,比明明堂要轻松,我还是不想去。”
“哦,为何?”宁礼坤问道。
“祖父以为当今天子如何?”宁毓承思索了下,转开话题反问道。
“不可妄议天子。”宁礼坤警告地瞪着宁毓承,沉吟片刻,还是道:“守成之君,无功无过。”
“祖父很是惋惜。”宁毓承肯定地道。
宁礼坤眉头皱起,很快又展开,道:“天子当励精图治,锐意进取。守着祖上留下来的江山,总有一日会坐吃山空。”
“天子无为而治,才是百姓之福,”宁毓承淡淡道。
宁礼坤眼神微凛,不悦道:“自古明君,谁是守成之君!”
宁毓承摊开手上的桃,递到宁礼坤面前,笑着道:“明君的江山,都种不出一颗真正美味的桃。所谓盛世,百姓同样饿肚皮。别折腾,于天下百姓,是难得的福气。”
“那你还不断折腾?”宁礼坤重重哼了声道。
“我的折腾,与他们不一样。他们折腾,无论如何改,吏治还是官制,国库如何丰盈,却忘了最根本的一件事。”
宁毓承再次将桃伸到宁礼坤面前:“真正的革新,进步,在技艺,在用各种技艺,让人能吃饱饭,吃到一颗真正美味的桃!”
第39章 ……
早间起了一层薄岚,浮在清澈的月河水面上,细柳扶风,妇人忙碌浆洗衣衫,不时呵斥一声淘气的孩童。
宁礼坤沿着河岸踱步,负手在后,眺望着月河对岸。自从大杂院修葺之后,一改以前的破败,错落有致,整洁牢固。他便喜欢来河岸边走动,对岸的人间烟火,总能让他心情莫名愉悦。
今朝宁礼坤却不大提得起精神,宁毓承的话,在他脑中不断回荡。
“天子无为而治,是百姓之福。”
“盛世的百姓,照样吃不饱。”
“种不出一颗真正美味的桃!”
宁礼坤清楚记得,在江洲府大旱的前五年,大齐打过一次仗,那次是先帝要收复被邻国大夏夺走的西北西平府。
西平府离京城约莫三千里,原本是大齐的边关,边军驻扎在此,西平的土地都是军屯田,百姓除去种地,若遇到打仗时,还要上战场。
当地的百姓还有另外一重身份,被称作府兵。府兵则是在打仗时征召入兵营,且需要自带粮食。
西平府气候干燥严寒,一年只耕种一季春小麦。军屯种出来的粮食,无法满足边军的吃喝。
打仗时需要征兵,征兵需要粮食,于是朝廷的官员就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,将征召的这部分兵丁当做府兵,就不需要吃边军的粮食,朝廷无需给边军拨付粮草。
最后的结果,府兵领着大夏军进了城,西平变成了大夏的疆土。
此事成为大齐的耻辱,朝堂上下讳莫如深,从不敢提。先帝锐意进取,一心想要革除朝廷积弊,对西平府更是念念不忘,在处置了几个保守的朝臣之后,对大夏用兵,准备收复西平府。
朝廷的旨意,到达临近西平的陇南道,用朝廷的急递,足足要十五日。